2014年8月22日 星期五

米舍科

米舍科是书店30多年的朋友了。他几乎每天来,来了一圈又走。听说他是来找一本军事杂志的,因为不知道杂志什么时候到,所以他每天来,每天等。

他总是戴一顶有些脏的圆帽,歪着肩,背一个灰绿色的书包。拖着步,顺着书架走着。偶尔停下,拿出一本书,然后以极慢极慢的速度,费力地坐下了,一看就是好久。然而他的出现却总是引人注意的,“喂……!”,一听到这声音,我们便知道是他来了。他见到书店的员工总是很开心,并且一定要用力握手,瞪大眼睛看着你看很久,然后自顾自痴痴地笑起来。礼拜一那天米舍科照例来了,他从书包里掏出用法国某个协会的宣传纸包着的一包茶叶,打开给小麦看。小麦闻过后,对他说:是龙井?他开心起来,一直“诶!诶!”地应着。他拉着小麦的手说:“泡!泡!”小麦像宠着孩子一般地应允他,带着他一起上楼泡茶去了。过了一会儿,他喘着气和小麦一起端着茶下来,很满足的样子。我问他:“好喝吗?”只见他撑大眼睛,挺起肚子,像是用足了劲儿似的拖开音来:“有——名——的——!”他竟非常懂行似的向我们介绍起几种茶叶来。

店里的同事告诉我米舍科聋了,交流需要写在纸上。每次他来,同事总会拿出纸来与他交流,我想,一天又一天,保存好这些纸,就是米舍科大半辈子的故事了。然而那天,当我小心地,轻轻地问他多大了时,他竟在沉思了一会儿后拖长了声音回答:七——十——七——了!他并没有聋。

有时他会在胸前画十字,而后双手相握,含糊而又坚定地说道:上帝保佑。一般当他画十字,我们便知道他要走了,他要去教堂。听菲利普说,米舍科来自巴黎士多这个大家族,祖籍应是柬埔寨的。他丧失了一部分记忆,甚至大脑也不知何故受到了些损伤。然而七十七岁的他几十年来坚持去的两个地方分别是书店与教堂,想到此,我不禁觉到了他的幸福,以及——他的信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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